第六十七章(1 / 2)

汉侯 来自远方 4408 字 3个月前

赵嘉昏睡了整整三日, 在此期间, 左谷蠡王伊稚斜率领大军撤回草原,殿后的两千胡骑尽被诛灭。须卜勇麾下再次遭到重创,不算死伤的别部蛮骑,本部能战的勇士少去四成,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再无力南下侵扰。

由于魏悦所部骑兵使用特制的长刃,凡是死在刀下的胡骑,近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随着伊稚斜的大军北返, 云中骑的凶残传遍草原,魏尚的凶名更上一层楼。云中郡彻底被匈奴本部和别部视为死地,只要魏尚坐镇一日, 没有哪个部落会想不开,主动冲过来找死。

程不识率领的军队在云中城驻扎两日, 很快再次启程。

云中郡兵势已解, 相邻的定襄郡和雁门郡依旧烽火四起。

定襄郡遭到右谷蠡王的猛攻, 当地守军陷入苦战,不过随着援军的抵达, 勉强还能支撑。

雁门郡被左贤王和右贤王的军队夹攻,雁门太守在城头力战而死,如今由都尉率军守城,援军被左贤王麾下拦截, 始终无法同城内的守军汇合。

边军被匈奴困住,两郡的百姓遭到灭顶之灾。

凡匈奴骑兵过处, 近乎鸡犬不留,熊熊大火之后,入目尽是一片荒芜。倒塌的房屋、漆黑的土垣、散落遍地的尸骨、盘旋在天空的乌鸦和秃鹫,再再说明这里曾发生何等惨剧。

匈奴大军一路烧杀劫掠,雁门郡和定襄郡的青壮大批战死,妇人孩童被掳走,谷仓被打开,牛羊被大群赶向草原,曾经繁华的边郡马市也遭到火焚。

如非李当户率军及时赶到,打退匈奴骑兵的进攻,连马场都未必能够保住。如果被匈奴人冲进马场,养在雁门郡的战马都会被掠走。

尽管上郡的援兵来得够快,雁门的形势依旧岌岌可危。

消息传到云中郡,程不识迅速调集军队,携带魏尚命匠人赶制的毒烟筒,日夜兼程赶往雁门郡。

与此同时,飞骑不断驰出边郡,将战报送往长安。

获悉进攻云中郡的匈奴撤兵,朝廷上下来不及松口气,就接到了雁门太守战死的消息。

景帝召重臣商议,周亚夫依旧卧病在床,没有露面,倒是久病的弓高侯被召入宣室,和御史大夫刘舍、魏其侯窦婴一同探讨军情。

得景帝许可,亲往长安谢罪的梁王也被景帝召来,参与到军情讨论之中。

太子刘彻坐在景帝身侧,在众人议边郡战事时,始终保持安静,没有试着开口,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愤怒和激动。和景帝相比,他仍很难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听到雁门太守死战,匈奴屠杀雁门百姓的奏报时,更是攥紧双拳,胸中燃起熊熊怒火。

“陛下,臣请再调大军。”刘舍道。

自从知晓匈奴单于的大帐出现在战场,朝廷上下都知此战非同小可。仗打到这个地步,哪怕是拼人命也绝不能退后半步。

匈奴是一群可怕的恶狼,一旦发现机会,势必会凶狠扑上来,不咬断对手的喉咙誓不罢休。

“陛下,代国相勇猛擅兵,可调代国兵增援雁门。”梁王刘武道。

别看代王是个小透明,代国相灌夫可是以勇猛闻名。

吴楚七国之乱时,灌夫立下战功被封中郎将,其后葬父还乡,归朝后即被任命为代国相。如今代国的疆域和兵力同文帝时不能比,但调出几千国兵,由丞相灌夫率领驰援边郡,依旧不是什么难事。

更重要的是,这些兵调出来,自然不会再送回去。对从七国之乱后就决意削弱诸侯王的景帝来说,可谓是一举两得。

代国弱归弱,代王小透明归小透明,因未参与到七国之乱,加上刘登喜欢家里蹲,从不外出惹事,景帝想减国兵都找不到借口。

梁王提议一出,刘舍和窦婴都不免侧目。再看微微颔首的景帝,心中各有思量,最终都出声赞同此议,请景帝下旨调代国兵。

一则,边郡青壮尽被征召,运粮的商贾赘婿都上了战场,实在再无兵力可发;二来,匈奴大举南下,第一批援军抵达,除云中郡外,定襄、雁门的危情仍不得解,再出援军势在必行;三来,相比长安,代王的辖地距边郡更近,出兵更加迅速,能更快的增援雁门郡,抵挡匈奴大军的刀锋。

“传旨代王,以代国相领兵驰援雁门。”

“命云中太守严守边界,命上郡分出兵力增援定襄。”

景帝连下数道旨意,快马当日便驰出长安城,一路马不停蹄,向边郡疾驰而去。

长乐宫中,刘荣跽坐在窦太后面前,聆听太后教诲。

他在三日前抵达长安,安顿不久,中尉郅都就携圣旨过府。对于侵占太宗庙土地一事,刘荣供认不讳,并当面写成认罪条陈,请中尉代呈景帝。

这样的发展让郅都有几分意外。

同当初被废太子位时相比,面前的临江王不说判若两人,改变也是不小。在过府之前,郅都曾以为要面对一个暮气沉沉的刘荣,不承想,当面对簿,刘荣的反应和表现都和预想中大相径庭。

这样的临江王让郅都有些看不透。

想到这份认罪书呈送上去的后果,哪怕是心硬如石的郅都尉,也不免为眼前的青年感到可惜。

然而,对比自己的处境,郅都又不免苦笑。临江王的未来终究可期,自己的下场将会如何,怕是还要看天子和太后的决意。

送走郅都,刘荣又将请安的奏疏送入宫中,其后就紧闭府门,将自己圈起来,不见任何人。直至长乐宫来召,才第一次走出甲第,出现在长安众人面前。

进入长乐宫后,刘荣的一举一动都愈发谨慎,言辞滴水不漏,哪怕窦太后眼不能视,也能察觉出他身上的不同。

挥退宦者宫人,待殿内只剩下祖孙二人,窦太后才缓缓开口,神情和声音都透出苍老。

“阿荣,莫要怨恨你父。”

“孙儿不敢。”刘荣俯首。

“是不敢,而非不怨?”窦太后追问道。

“大母,入长安之前,孙儿一度以为将死。”刘荣苦笑一声,知晓自己无法在窦太后跟前隐瞒,干脆实话实说,“然……”

“然?”

“从江陵往长安时,云姬言及边郡诸事,孙儿一路都在思量,终明了父皇之意,遗憾确有,怨恨实无半分。”

“出自真心?”

“大母,匈奴在侧,汉需杀伐果断、能开疆拓土之君,孙儿不合适。”

刘荣俯首,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殿内寂静良久,窦太后叹息一声:“你自幼聪慧,只是心肠太软,不过于你而言,这样也好。”

“孙儿明白。”

沉重的气氛稍解,窦太后话锋一转:“天子诸子之中,成年者仅你尚未娶妻。我本想以柏至侯女为你王后,可惜……”

“大母,孙儿已上请除国,不可妻彻侯之女。”刘荣开口道。

“纵是除国,阿荣亦是皇子!”窦太后硬声道。如果谁敢因此轻视刘荣,她定会让其知晓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