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一!」</p>
姬皇目光如炬,眼神灼灼,忽而转过头来。</p>
他看着眼前靠着石块,静静听着自己讲述心酸的白发少年,猛地自上一跃而下,紧紧按住了他的肩膀:</p>
「哪怕身染噩难,我依旧能够感受得到血脉里流传而来的讯息,那颗蕴藏了无限可能的‘种子,!」</p>
「你开辟了,注定比之燧皇、姜皇,苍圣,都要更加伟大的东西,因为这才是我人族立身的根本!」「咳咳!」</p>
说到关键处,姬皇重重咳嗽了下,本来凝实的身躯,突兀虚浮了起来,似乎昭示着他本就是已逝之人,徒留人间,早晚都将灰飞烟灭。</p>
不过,男子并未在意,只是颇觉可惜:</p>
「可惜此地,无杜康所酿之酒,不然,我定当与君一醉方休,共贺之!」</p>
「但,我终归已经死了。」</p>
对于死亡,姬皇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恐惧,反而眼眸明亮,似有解脱:</p>
「我会将我的一切,都留给你。」</p>
「剩下的路,就托付给你了,泰一。」</p>
「另外.」</p>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p>
姬皇的语气,开始变得逐渐沉重起来,似乎接下来的话语,将负有千斤重担,叫哪怕是他,都只能一字一句,艰难吐露而出:</p>
「昆仑墟,扶桑神庭,乃是当世大日烈阳显化的‘天帝,,他之精血,便是这枚不死丹中的药引。」</p>
「我能够感受到力量的来源,同时受其影响,我若当真吸收了那枚不死丹,必将越发脱离‘人性,,从而成为毫无理性的‘仙裔,轩辕。」</p>
「那,是我宁愿死,都决计做不出来的事情。」</p>
「也正是因为我本能性的抗拒,才导致了之后的噩化,这期间的每一道环节,一饮一啄,皆是把我给算死了…」</p>
「帝丘生灵涂炭,便是自此丹而始,只恨我一叶障目,不能窥出其中隐患,故而酿此大祸,吾甚愧矣!」「另外…如果不出意外,孤身踏入昆仑墟的姜皇神农,也已经先我一步,陨落了。」</p>
「我可以确定。」</p>
「那枚不死丹,除却‘天帝血,的药引之外,还有一味主药。」</p>
「其正是姜皇的心!」</p>
「我噩化之前,保留了最后的神智,所以我看到了一幕景。」</p>
「那位…在昆仑墟的山巅,扶</p>
桑树的脚下坐化,躯干化作了参天古树,体内积蓄的药毒发作,回天乏术,只余一颗核心处的灵之树心,保持着最为纯粹的姿态。」</p>
「但就是这颗树心,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巨手,将其取走。」</p>
「从而,炼成了这一枚丹!」</p>
「这就是事件始末,前因后果」</p>
这一片映照旧日姬水模样的天地,开始剧烈晃荡着,姬轩辕说到最后,眉目间带着遗憾:</p>
「如若可以,我多么希望生来便是人族,此后亦是人族,为人而来,为人而去啊.」</p>
「唉。」</p>
「泰一,好好走下去吧。」</p>
「我自服丹噩化之后的一切,都化作了馈赠,交予你手。」</p>
「替着我….」</p>
「好好看看,这个世间,我再也见不到的事物。」姬轩辕伸出了手。</p>
他的背后,开始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的影子,那是帝丘陨落于他手下的芸芸众生。</p>
即使他们的王背弃了他们,但纵使死后,他们也不愿离他而去。</p>
这些生灵的脸,清晰无比,活灵活现,季秋可以看得见他们面容之上,每一道轮廓的样子。</p>
无有愤怒,无有怨恨。</p>
更多的</p>
仅仅只是眷恋与遗憾而已。</p>
死去的帝丘生灵们,跟随在他们的王身后,对着白发皇者,躬身一拜,随后接连化作光雨,尽数消逝。</p>
直到就连那粗布麻衣,笑容温和的男子,都要不复存在之时。</p>
季秋,方才终于张开了口:</p>
「有没有可能,你所说的那一幕,我也没机会看到呢。」</p>
他的话语落下,不似说笑,语气认真,顿时间,不由叫姬轩辕听后一愣。</p>
连带着,嘴角都有些苦涩起来:</p>
「尽力就好,毕竟…」</p>
「人力有穷尽。</p>
「那些觊觎之辈太过可怕,不可揣摩。」</p>
「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物,又怎能期许他人做得到。」</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p>
姬皇无奈的摇了摇头。</p>
但突然,眼前的白发少年与其对视,他的眼睛,平静而又深邃,仿佛蕴含了一整片星空一样,将他的话语骤然打断:</p>
「不,你错了。」</p>
「就算有些东西我看不到,可将道路不断优化,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即使吾辈这一代尽数死绝,也总归会有后来者拾阶而上。」</p>
「比如…你的儿子,你的后人,乃至于你麾下的芸芸众生。」</p>
「尽管渺小,但只要薪火不绝,终归存在着可能。」</p>
这话斩钉截铁。</p>
叫哪怕姬皇听进了耳中,都不禁愕然。</p>
他想问,你凭何这般自信,这般笃定?</p>
但就在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发现这一方天地,已经崩塌。</p>
景色天旋地转,姬水早已沦为旧日之貌。</p>
而看着眼前季秋指尖接触着自己留下的‘脏腑,从而与自己产生共鸣后,姬皇哑然失笑:</p>
「没时间了,真想和你再多聊一聊啊,老朋友…」「你说的有道理。」</p>
「那,我这孩子就拜托你了。」</p>
「另外,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去往九黎,见到大蚩…烦请替我说句抱歉。」</p>
「就说,」</p>
「是我错了。」</p>
看着满目疮痍的帝丘,还有诸多曾经志同道合,振兴商丘的帝臣们。</p>
姬轩辕仰望云端∶</p>
「且容我幻想幻想。」</p>
「或许再过个几万年,我人族…苍天可踏!」</p>
「也说之不定呢?」</p>
他用着很轻的语气,诉说着或许此世都无法视线的愿景,继而双臂陡然张开,似乎拥抱着整个天地,于是哈哈大笑。</p>
而话未落完。</p>
人已,烟消云散。</p>
(ps:埙(xun)是种古乐器,b站有音,还挺好听的,虽然肯定和远古的那玩意不同,但声线更为优美了,尤其是吹一些比较沉重惆怅的曲子时,更有意境。)</p>
(搭配背景音乐的话,倒是挺有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