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医院急救科室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有弯折着腰“哎哟”叫疼的老人,有嚎啕大哭的孩童和他们满脸焦急的家长,还有躺在担架上被送来血肉模糊的人们。
姜鹤他们到医院,正好赶上白女士负责开车的那个朋友宣布死亡时间,冰冷的白布盖上了她的脸。
根据现场跟过来的医护人员说,她在最后一刻,是完全违反了常理地把方向盘往副驾驶那边打,所以整个车是标准的正面左侧方45°碰撞,如果这种情况撞的是普通的小轿车,副驾驶的人最多落个脑震荡。
但是她们撞上满载大货车,整个车头都撞了进去,驾驶座车身a柱严重变形,副驾驶那边是被货车落下来的货物砸到。
人还在抢救室抢救。
除了姜院长换了手术服进了病房,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
顾母走过来握了握姜鹤冰凉的手,想要安慰她几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望了眼顾总,后者目光沉沉地回视她。
姜枭从进了医院,看见他以前见过的阿姨盖上沾血的白布就开始哭,岁的小孩对于死亡的概念一团模糊,完完全全的恐惧笼罩了他最后顾母不得不先放着相比之下冷静一些的姐姐,先把弟弟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大概五分钟后,顾西决来了。
来到急救室门前他的眼睛里就再也没放下过其他人。
三两步冲到坐在靠墙椅子上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将蜷缩成一团的她拥入自己怀抱里,只觉得抱入满怀冰凉。
他的心也仿佛跟着一同跌入冰湖。
“姜鹤。”他轻唤她的名字,明知得不到回应。
指尖托起她的面颊,他稀碎的吻落在她茫然的眼上,大手抚着她的背,他只觉得唇瓣所及之处没有一点人体该有的温暖。
这让他的心脏疼痛到近乎于接近骤停。
不想让她再独自坐在冰凉的医院座椅上,顾西决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拦着她的肩膀让她的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
过了很久,他感觉到放在他胸前的手畏缩地动了动。
而后,泛白的指尖极其缓慢地,握住了他衬衫的一颗扣子和一小片布料。
“是我让她九点必须回家。”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如同夜里楼道阴影处小动物发出的微弱声音如果不是此时她贴着他的耳边,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够听清。
“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回来需要多久的时间还,还跟爸爸,一起威胁她。”
说这两句话仿佛已经花费了她全部的力气,说完之后她就彻底陷入了沉默里,成了一个哑巴,灵魂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就仿佛他怀中抱着的只是她的躯壳。
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后,急救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姜院长走在最前面摘了口罩。
与此同时,顾西决只觉得他抱在怀里的人像是濒死之鱼忽然遇水一般跳了起来,吓了他一跳,而她已经双脚落地向着不远处身穿手术服的中年男人奔去,然后一个急急的刹车。
“爸爸”她看上去是想拉他的衣袖,但是犹豫了下,她没有这么做,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
在后面目睹了全部过程的顾西决再次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人锤了一般,他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连撒娇都忐忑犹豫,那是该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暂转icu监控,”姜院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中的坏消息,“能不能挺过去,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我们作为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最常用的话最后变成了说给自己听,姜院长面对女儿瞬间明亮又猛地黯淡下去的瞳眸,忽然对那些他曾经无数次面对的病人家属有了感同身受的心酸。
身后的医护人员推着仪器设备和医疗用具车陆续从手术室里出来。
姜院长伸手扶了扶女儿的肩膀“她们都喝了酒,而且喝得不少阿鹤,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原本蜷缩在顾母怀中的姜枭却突然有了反应。
“为什么不关她的事如果不是她天天要跟妈妈吵架,妈妈也不会家都不愿意回如果不是她打那通电话要求妈妈必须九点回家,妈妈也不会出事”八岁的男孩像是一颗小炸弹似的猛地窜起,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冲到了姜鹤的跟前,他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一把她
她站在那本来就头重脚轻,听见自己内心在煎熬的困惑被揭穿,她茫然地想着“果然大家也这么认为是我的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腰间就被猛地推了一把
“你还我妈妈”姜枭愤怒的尖叫声中,她站立不稳向后倒去,也不知道碰到哪了,只听见金属倾倒落地发出巨响,伴随后脑一阵剧痛,眼前短暂地陷入一片漆黑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得跳了起来
她只感觉到自己第一时间就被抱起来抱入一个她熟悉的怀抱里,大概是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用力眨眨眼,眼前的黑暗被驱散,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痛了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脑后又一阵刺痛同时袭来,她狠狠皱眉伸出手拍了拍他紧绷的肩部,“顾西决,”她声音干涩沙哑,“我头疼。”
她看见他的下晗紧绷得仿佛随时就要断掉。
目光扫视周围这才发现她大概是后跌撞倒了护士推的一架器械推车,各种器械散落一地,车轮子在空中飞快转动。
她抬头看了眼顾西决的眼睛,总觉得他已经快要被自己吓死了,又有点后悔自己吓他干嘛,于是停顿了下,又说“哦,其实也没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