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僧与剑(1 / 2)

魔临 纯洁滴小龙 9088 字 6天前

“来,我问你答,多情自古空余恨,下一句是什么”

大上午的,瞎子一边泡着茶一边对坐在自己面前的薛三问道。

薛三当即笑着答道:

“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瞎子点点头,道:“又一个被猪带偏了的。”

“额”

“是好梦由来最易醒。”

“没听说过,不对,你是在骂我笨得跟一头猪一样”薛三明白了过来。

瞎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又觉得这茶水不是太舒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放了下来,天儿热了,还是来点凉爽的最好,看来待会儿得去找阿铭要点儿冰块。

“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都有很多的自由,在这个自由的限度下,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如果超出了这个限度,就不能被允许了。

就像是你上次做的事,其实相当于把我们几个都给连带坑了。”

“我是被阿力给坑了,那憨货没给我把话说全,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是不知道还是怎么滴,不是也在看我风向么”

“对啊。”瞎子理所当然道。

“既然是看我风向,你还好意思现在说我”

“好意思啊,知道先驱和坑货的区别在哪里么其实都是走在一条路的最前面的那个人,这条路最后走通了,就叫先驱,走堵死了,就叫坑货。

所以,你是坑货。”

“喂喂喂,大早上的,我就是到你这儿来讨点儿经费,你非得给我埋汰一顿是吧”

“闲着也是闲着。”瞎子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四娘走了进来。

今日的四娘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头戴凤钗,风华绝代。

瞎子表情微微一顿,随即释然一笑。

薛三一开始没反应出来,待得四娘坐下后,薛三刚准备说话,却忽然惊愕了一下,忙道:

“四娘,你成了”

四娘伸手,拿起一份大早上刚送来的账簿,一边打开一边点头。

“怎么成的”薛三很是不能理解。

“就这么成的。”

“那你罢了罢了,我不问了,千人千条路,我问下去说不得又得给我坑了进去,四娘,这份单子你给我批一下,我要求先造出这些作坊,一些装备我需要让人打造。”

薛三麾下的那帮人是他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也会单独设计一些专门的器具去装备他们,而这些器具普遍是不具备推广性的,一来是推广价值不大,二来,是推广不起。

“行,放这儿吧,我下午批了让人送你那儿去。”

“成,那我就走啦,你们聊。”

薛三起身,离开了签押房。

瞎子随即面向四娘,道:“恭喜。”

四娘摇摇头,道:

“真想恭喜我,那还不如现在和我打一架,看看你的精神力现在有没有我的针头快。”

每次晋升完后,就会有一种很想找个人打一架的冲动。

瞎子苦笑道:

“打不过啊。”

“没趣。”

“今日的单子,我送来了,你再辛苦一下。”

“知道了。”

瞎子起身,也没做什么耽搁直接离开了。

四娘飞速地看完手头这本账册,披红后将其丢在了一边,微微活动一下手指。

一想到昨晚自己对主上说的话,

这世上,只有主上您一个男子。

饶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四娘也不自觉的脸上泛红。

这真的是心里话,

她对男人,不感兴趣,但偏偏,她是一个女人。

既然是个女人,你总会有需求,你想去找个人试着相处,找个人试着谈情,试着说爱,无论是走精神上的还是带点肉体上的,你总得有一个对象。

这世上,只有主上才能给她是个男子的感觉。

哪怕她不爱主上,不是男女之爱,但她没得选。

这算不算是爱

四娘也不清楚。

只不过,主上在听了自己昨晚的话后,先是让自己用手,再是让自己用脚,最后更是让自己用嘴,一连三次。

等到自己起身时,主上还在大睡。

爱一个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四娘并不知道答案。

但起身时,看见他身体被掏空的样子,自己心里,确实是有一种极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待得翻阅起第二个账簿,

四娘的目光马上冷了下来,

蘸着红色颜料的鹅毛笔在一块区域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这个圈,意味着,又要死人了。

四娘又想到瞎子曾和自己说过的话,

那些脏手,砍不完的,砍掉了,它们还会再次长出来。

瞎子说,

人洗了澡,身子还是会脏,难不成因为这样就永远不再洗澡了

主上说他想去乾国江南转转,散散心,

其实四娘心里也是想去的,

兜兜转转,从燕国最西边到晋国最东边,变化的,是风景,不变的,是红帐子里的粗糙。

似乎,只有在乾国江南,才能寻觅到真正的青楼精致。

只是可惜,

现在手头上的事儿还没有处理好,想出去逛逛,总得等到雪海关一切步入正轨才行。

同时,主上的身份也不一样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四娘叹了口气,

又拿起第三本账簿。

“师傅,这里就是雪海关了,你看看,他们在大兴土木,民不聊生了呢”

“吧唧”

老和尚对着自己徒弟就是一记毛栗子。

小和尚捂着自己的光头脑袋很是委屈。

“了凡,跟你说过多读书,却不要尽信书。”

“但这里明明”

“大兴土木就一定是民不聊生了你瞅瞅,这里的百姓固然在辛苦做工,但脸上却无颓废之色,分明是心中有佛的表象。”

心中有佛,此间佛,可理解为希望。

“但世人皆苦,这般驱使劳役,岂能”

空缘和尚闻言当即又打算来一记毛栗子,但见自己徒儿还捂着脑袋,只得屈膝下压,对着徒儿的屁股就是狠狠一巴掌。

“啊”

了凡小和尚很是委屈地又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跟师傅抬什么杠,若是世人都修佛礼佛,谁种地给我们吃谁去造佛堂谁去塑佛像

佛门清苦,但任何苦,前面加个清字,其实也就不那么苦了,反倒是一种情调。”

“师傅,你曲解佛理。”

“你我皆佛,众生皆为佛,又哪里有统一佛”

“师傅,我说不过你。”

“那就管好你的嘴,你瞅瞅那边游弋的甲士,再瞅瞅那儿,分明是蛮族的帐篷,再看看那一头山脚下,可都是野人奴隶。

这位平野伯,注定是一位杀气腾腾的主儿,待会儿进去后,你再口出狂言,别以为人家会觉得你年纪小可爱不与你一般见识。”

“师傅,徒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去送予度牒吧。”

“可是这里没庙啊”

“咱们来了,庙就来了。”

“可是这度牒是楚国衙门发的啊,咱们是楚国衙门认定的僧侣,拿着楚国衙门发的度牒到燕人跟头来,师傅您就不怕”

“那就是我等代表楚地僧侣,来皈依真我大燕了。”

“”了凡小和尚。

“还不快去”

“师傅,你真的好不要脸啊。”

“给为师去”

空缘和尚一脚踹过去。

“师傅。”

“这么快就回来啦”

“嗯,徒儿问过了,那边的衙役说,伯爵府这儿,倒是收咱们这些神棍哩。”

“神棍你个头,神棍你个头”

一连俩毛栗子下去,了凡小和尚脑壳上肉眼可见红了两块。

“师傅,他们是这般说的哩。”

“可有斋饭”

“管吃喝哩,还有住所哩。”

“在哪儿”

“在城里一处叫庙台的地方。”

“走着。”

“可他们喊咱们神棍哩。”

“可师傅我饿哩”

空缘和尚领着小和尚入了雪海关,入城门时倒是没遭受什么阻拦,等进去后,闻着四周铺面上传来的香味,一大一小两个和尚的五脏庙都开始了念经。

只是那处叫做庙台的衙门靠着北门,所以他们师徒二人还有一段路要走。

这时,

前面有一群孩子列队跑过,人数大概有制式的灰色练功服,脚下也是着一样的靴子。

领头的,是一名校尉,身着甲胄,领着这群孩子在跑。

见到这一幕,空缘和尚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这群孩子从自己面前一排排的跑过去。

“师傅,我饿哩。”

了凡小和尚催促老和尚快点去吃斋饭。

空缘和尚则咂咂嘴,道:

“这倒是稀奇,刚刚过去的般大的娃子,你可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啥哩”

“他们身上,带着一股子煞气。”

“傻里傻气”

“砰”

又是一记毛栗子敲下去。

“疼”

“是煞气,煞气祖先有灵,后人供奉祖先血食,祖先庇护后人,本是阴阳伦理之纲。”

“这有啥好奇怪的师傅,谁没个先人啊。”

“这不同,这些孩子不同,叫你多学学,多看看,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瞧你这点出息。”

“啥神神叨叨的。”这时,旁边有一个推着板车的力夫从这里经过,对这和尚笑道:“刚那群孩子,是学社里义堂的,早先时候,都是孤儿出身,被咱们伯爵府收养了,后来有战兵战死了,因为无后,就将抚恤银子捐给了学堂,从孤儿里选一个孩子出来改姓过继。

你说他们是孤儿嘛,确实没爹没娘的,但家里,可都是供奉着牌位的。”

空缘和尚闻言,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怪不得。”

“嘿嘿,你们这俩和尚,是去庙台的吧”力夫问道。

“正是。”

“也就只能去庙台了,在咱们雪海关其他地儿,你们都混不到饭吃,咱们雪海关,不养闲人,想当闲人,就没饭吃。

伯爵府准许咱们烧纸,准许咱们祭奠,但不准咱们养和尚道士之流出来办事儿,逮着一个就抓进去一个,说是什么,叫破除封建迷信。”

“师傅,封建迷信是什么意思啊”了凡和尚问自己师傅。

“屁东西都不是。”

空缘和尚对那位力夫双手合什行礼: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解惑。”

“成了,不和你扯了,我还得去前街送货去,喏,庙台就直往前走,到了前面街口左拐就到了。”

“多谢施主。”

空缘和尚领着自己徒弟继续往前走,按照先前力夫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庙台。

庙台门口没人看守,这门,也很小,牌匾也很小,两侧,一侧是猪肉铺子一侧是羊肉馆子,可都比这个庙台阔气多了。

等师徒二人进去后,发现内门里有一张小桌子,桌子后头坐着一个文吏,正在那儿打着呵欠。

见到有人来了,再一看他们师徒二人身上的袈裟,文吏翻开自己面前的册子,拿起毛笔,问道:

“姓名、籍贯、曾去过哪里,细细说来,不得有误。”

“贫僧空缘,这是贫僧徒弟了凡,贫僧是乾人,在乾国出家,后入楚国,获得度牒,这里便是。”

文吏伸手接过老和尚递送过来的度牒,瞥了两眼,也没真的当回事儿,又还给了老和尚,道:

“和尚是吧,念几段经文来听听,不得含糊其辞,大点儿声。”

空缘和尚示意自己徒弟上前,

了凡走到桌前,开始背诵经文,字正腔圆,不带丝毫阻滞,同时,听着他念出来的经文,似乎自己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在这夏日炎炎中,竟然感受到了丝丝凉爽。

听了一会儿,文吏有些意犹未尽地抬起手,道:

“停,可以了,这两份牌子你们收着,进去,里头院子里,正门是开课舍,左拐间是食舍,右拐间是宿舍,里头自有人重新安排你们。”

“多谢施主。”

“多谢施主。”

空缘和尚带着徒弟进去了,师徒二人没做犹豫,先左拐进了食舍,因为已经过了饭点,里头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婆姨在里头忙活,见俩和尚来了,一个婆姨喊道:

“只剩下馒头了。”

“馒头挺好。”空缘说道。

“馒头很好。”了凡说道。

六个馒头送上来,已经凉了,但就着热水,俩和尚吃得很香甜。

待得吃完后,俩和尚刚准备出门,就看见一名身着甲胄的军士走了进来,指着二人道:

“你们就是新来的吧,走,去里头,开课了。”

“可是有大德高僧在此讲佛”空缘和尚问道。

方外之门,以儒释道三家为主,余下还有更多,但不管哪门哪派,为了宣传自己的门教,其内的大德者总是免不了要四处开课宣扬理念以期广收门徒的。

“呵呵。”这军士笑了笑,道:“去了就知道了,快去,别磨蹭。”

师徒二人没敢耽搁,径直去了,进去后才发现里头已经坐了几十号人。

有穿道袍的,也有穿袈裟的,还有穿着各种稀奇古怪衣服的,大家都坐在那里,很认真地听着。

讲课的,不是什么道德高僧,而是一个盲人。

这个盲人看起来挺年轻,闭着眼,说话却极有条理,且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空缘和尚和自己徒弟找了俩蒲团坐了下来,

这位盲人讲的不算是佛法,也不算是道家经文,却又和佛道两家脱离不了干系,甚至,你还能从其中找出很多很多其他门教的影子;

明明杂糅了这么多,听起来却丝毫不显得杂乱累赘,脉络清晰旁征博引之下,本能地让你觉得似乎就是这么个道理;

听着听着,

了凡和尚脸上露出了如痴如醉之色,

空缘却皱眉越来越深,

他当即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徒弟。

但了凡小和尚却像是毫无所觉,继续在如痴如醉。

“阿弥陀佛。”

空缘和尚低声吟诵了一声佛号,随即手掐佛印,直接点在了自己徒弟眉心。

了凡和尚这才惊醒过来,而后倒吸一口凉气,现在被自己师傅掐的地方,现在当真是疼得紧。

“师傅”

“走”

空缘和尚马上拽起自己的徒儿,向外走去。

而此时,

原本正在讲课的瞎子,

嘴角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空缘和尚带着自己徒弟走出庙台大门时,坐在内门里的那个文吏见着了,也没阻拦,只是道:

“出了这门,再进来白吃白喝白睡,可就不成了啊。”

“师傅,我们不走”

了凡和尚马上拉住自己师傅。

“呵。”

空缘老和尚却轻笑一声,回头看了眼学舍,道:

“此等吞噬心神之地,再待下去,你从头到脚都得被他给吞了,还用得着肚皮去吃饭”

言罢,

空缘和尚强行拽着了凡小和尚走出了庙台。

庙台隔壁的一家羊肉汤馆二楼,坐着今儿个起床晚了所以跑出来到这里喝汤的郑伯爷,在郑伯爷身侧,则坐着阿铭。

“哟,这倒是奇了怪了,进了瞎子嘴里,竟然还能再自己跑出来。”

郑伯爷一边啃着羊骨头一边指着下面说道。

阿铭也向外看了一眼,道:“兴许,是真有道行的。”

“呵呵,你这不是废话么,没点道行哪能出来。不过倒是可惜了,你说,总弄一些滥竽充数的,似乎也不太行,有点道行的,也就算是有真本事的,这种真真假假,效果估摸着才最好。”

“主上,属下下去将他们拦住”

“不急,不急,反正他们现在人还在城里,哟,抬头看过来了,在看你呢阿铭,我说,你刚刚是不是对他们露出了杀意”

楼下街面上,那个老和尚抬头看向二楼。

阿铭则回答道:

“属下担心是刺客。”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真正的强者,他们可能在两军对垒时作用不大,依旧能用兵海去淹死。

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个人实力的超绝,是能够起到奇效的。

比如剑圣刺杀老司徒,雪海关前斩杀格里木;

再比如昔日藏夫子和百里剑二人前往燕京,引得燕京禁军全体戒备。

昔日沙拓阙石是战死在侯府门外,但如果他能婉转点,专门去对郡主进行刺杀,那郡主以后想出门可就得认真掂量掂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郑伯爷才会走到哪里都带着沙拓阙石的棺材,才会费那么大的心思去舔剑圣。

千军万马,你得有,但身边的王牌顶尖战力,你也不能缺,否则人家来一出“荆轲刺秦王”,你去哪里哭去

靖南侯为何这般可怕

因为他不仅仅有千军万马,他个人实力更是击败过剑圣,这才是真正的无懈可击。

“师傅,你在看什么呀”

“唉,看来,这雪海关,为师是来错了。”

“那咱们就走呗,师傅,反正咱们也吃饱了,正好跑路。”

“上山容易下山难啊。”

说着,

空缘老和尚当即牵着自己徒弟的手,走入了这家羊肉汤馆。

和尚来吃羊肉,当即引得不少目光,但空缘和尚不为所动,牵着徒弟的手径直上二楼。

但他们刚入得二楼台阶,还没看清楚二楼布局呢,直接就被十多张弩箭对准。

都是军中制式的弩箭,这般近的距离之下,杀伤力自然无比恐怖。

了凡小和尚当即被吓得哆嗦起来,他到底年轻,哪里经得住这般阵仗。

空缘老和尚倒是洒脱自然,不见惧色。

郑凡一边啃着羊骨头一边喊道:

“怎么着,和尚也要上来开开荤”

空缘和尚则双手合什,开口道:

“贫僧是来向施主辞行的。”

郑凡丢下那根被自己啃得差不多的羊腿,伸手拿起一条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道:

“才来就要走,岂不是说明本伯招待不周”

了凡小和尚眼睛当即瞪大,这是平野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