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月舞者的声音很诡异，相对于言语，更不如说它的声音是一种金属与石块摩擦的声音。它死死地盯着面前从黑与紫交错的帷幕中缓缓走出的白发少女，眼中只剩下了绝对的惊愕。

“很惊讶，对吗”

赤裸的双足覆盖上黑色的雾霭，宛如在虚空中行走一般，她缓缓走到半空之中。俯视着死幽之神的使者，魔王的双眸宛如血月般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魔王”

月舞者的诡异身躯开始颤抖，它的灵魂与那轮回凝聚的骨骼疯狂地警告着它，警告它面前的女人那恐虐般的姿态是无法抵抗的。它的口器缓缓张开，声音也低沉了很多，“你怎么可能是魔王你究竟是谁”

她没有回答，或许，对她而言，只有月舞者背后的神灵才有资格与她交谈。她只是冷冷地瞥了那诡异的存在一眼，抬起手，指向面前抖如筛糠的月舞者。

如地狱般恐怖的喘息伴随着毁灭的能量瞬间凝聚在少女纤细如玉的指尖，下一秒，赤红色的能量光束贯穿了整座地下城堡，随着强烈的轰鸣与大地的震颤，月舞者的身躯直接被光束气化，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只是一瞬之间，作为死幽之神的使者，拥有轮回权柄的死幽之厄月舞者便彻底消散。

此时，万籁俱寂。

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空灵的，虚幻的声音宛如回音一般缓缓响起。死幽的冥河从虚无中流淌，灵魂勾勒的镰刀与斗笠在混沌的色彩中缓缓浮现。只剩白骨与灵魂之火的面容咬碎了面前的空间裂痕，手持巨镰的神灵踩踏着已死之人的幽火，莅临人间。

死幽之神卡茨。

“理由。”

她的话语很简短，同时也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四次重启，我们都没有察觉到那个变量竟然是你。奇怪，太奇怪了。

卡茨完全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祂注视着她，骨骼的面容带着好奇，还有淡淡的疑虑，轻声呢喃道：你很像托蕾亚，但你却又不是她。你拥有情感这种累赘，也会为了所谓的情感而打乱自己的计划。如果是托蕾亚的话，她不会这么愚蠢。

黑雾与紫厄的重叠之中，猩红的双眸浮现出不耐的神色。抬起手，转瞬之间，一道撕碎了空间的能量光束刺向了面前的卡茨。

还有，你比她更强大

伸出手，缓缓捏碎面前的能量光束。摩挲着手指，饶有兴致地感知着骨骼缝隙中的能量构成，卡茨的声音如幽冥的召唤一般响起，触碰到空间的规则，甚至，有了维度的概念

看到自己这一次的攻击没有起到作用，她放下手，再次重复道：“理由。”

理由

卡茨的头颅中那两团灵魂之火闪烁了一下，祂看着她，声音中带着诡异的和蔼，有些时候，理由毫无意义

“所谓的灾厄只是你们的借口，对吗”

凝视着面前的卡茨，银月光的长发闪烁着淡淡的光晕。她漂浮在半空中，绝美的脸上只有纯粹的无情与冰冷，“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拯救

话语落下的一瞬间，她的脚下顿时出现无数疯狂生长的锋锐骨刺。面对这些沾染着死幽的气息，一旦触碰就会堕入幽冥的骨刺，她只是微微一倾身体，消失在了原地。

伸出手，厄难天灾的力量将周离仨人的身躯保护了起来。背对着卡茨，她没有任何的迟疑或恐惧，而是用着没有半分起伏的声音问道：“你们要拯救的，到底是谁”

“不，不应该这么问。”

转过身，她的眼中逐渐被黑雾侵蚀，黑雾勾勒出卡茨的剪影，属于魔王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应该问，被拯救的人们，需不需要一个世界的坟墓。”

你

卡茨的灵魂之火微微眯起，就像是一个老者在思考一般。祂看着半空中的她，丝毫没有神明仰视他人会感到不妥，啊

只有她，知道我们要做什么

踏出一步，卡茨的身影溶解在尘世之中。没有任何的停顿，镰刀的锋锐停在了少女面前，死幽之中的卡茨看着尘世中被镰刀架在脖子上的她，恍然大悟地说道：

你，果然是她

魔王，托蕾亚

双叶不，托蕾亚在听到卡茨话语的一瞬间，黑雾凝聚的苦难之火瞬间点燃了卡茨的身躯。而原本被镰刀架住的躯体也分崩离析，化为光晕消散在废墟之中。

我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看着推开了潜伏在维度之外的虚空之门走进尘世的托蕾亚，卡茨带着谦卑的语气，开口说道：应该说，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让我犯下错误的生灵了。多谢你的指导，让我想起了我们这些神灵的本质

一群不应该产生情感的程序

卡茨微微躬身，似乎在向托蕾亚致意一般，用着措辞严谨的话语对托蕾亚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您的到来并不是孤身一人。或者说，您最开始，是无法前往是这个世界的，对吗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

没有回答卡茨的问题，而是用问题发问对方。托蕾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近乎实体的威压让一旁的石柱摇摇欲坠。

“告诉我，拯救我的世界到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告诉我，β人造实验室到底要做什么”

“告诉我，双叶，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她看到艾露玛与周离死在她的面前时，那曾经面对死亡无动于衷的少女，回忆起了一切。

回忆起，那个名为诺亚的世界。

托蕾亚还记得，在那场人造人的聚会之后，橘发少女搂着自己笑眯眯地说着她对未来的想象。双叶说，当一切结束后，她想要在艾克里峡谷买一块地，种上她最喜欢的向阳草，盖一间精致的小房子。她说，房子里要多加一个床，以后托蕾亚要是来看她的话可以留宿，可以在夜晚去看冰萤虫。

第二天，结束训练的托蕾亚得到了双叶的死讯。

托蕾亚不懂得感情，或者说，作为最初代的人造人，她并没有被创造者镌刻上名为感情的程序。她只记得，自己当时收到了那份长长的报告，报告的结尾，是人造人β02号双叶死于沙盒模拟测试之中，隶属工伤

她没有哭，也没有伤心。托蕾亚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她和双叶的宿舍，搬到了隔壁。她将那份报告放在了枕头下，却再也没有打开过。由于创造双叶耗尽了β实验所的所有资源，人造人的进程一度较为缓慢。而就在这时，作为退役型号的托蕾亚，将一份报告交给了当时的人造人实验室的负责人坎巴尔。

报告的内容很简单，托蕾亚申请以双叶的名义，参加沙盒计划的测试。

托蕾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明明自己可以不去参加那场模拟，她可以作为训练型号去给接下来的人造人进行改造，可以生活在生活水平极高的实验室里。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报名。

坎巴尔拒绝了她的第一次申请，因为双叶作为一个极为先进的人造人，她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构造已经无限趋近于人类。而托蕾亚作为最原始的人造人，她没有任何的精密符文，也没有被镌刻了永恒魔法的核心。她的供能系统，甚至只是一颗从一个死去的女孩身上摘取的心脏，仅此而已。

但是，当时的资源已经接近于枯竭，想要创造第二个双叶至少要十年的时间。在最后迫于压力之下，坎巴尔只能选择通过了托蕾亚的报告。最后，托蕾亚在长达一年的高负荷训练下，进入了第一次的模拟实验。

托蕾亚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第一次的沙盒模拟发生了什么。因为根据规定，每一次重启结束后托蕾亚都要清除自己的记忆。她能看到的只有魔法核心交给她的模拟报告。但令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的是，托蕾亚成功了。

在第一次模拟中，魔法核心交给她的死因是被高级变量杀死。但是，她没有像双叶那样死去。后来，坎巴尔在分析中得出了结论。

托蕾亚之所以没有模拟与现实同步死亡，是因为她没有情感。而双叶由于对情感的感知过于强烈，在死亡的一瞬间，双叶的灵魂回归到她的身体中，情感的共鸣让她的身体机能直接衰亡，甚至连魔法都没有救回来